是我個人感覺，還是整體道德真的在衰退？

你有沒有覺得，隨著時間過去，人們變得越來越糟糕？或者說，社會的道德基礎好像正在逐漸崩潰？這種感覺並不少見，甚至變成了許多人心中的一種共識。最近，一項發表在《Nature》期刊的新研究，深入探討了這種感知的普遍性，以及為什麼我們會產生這樣的感覺。

老實說，這個話題可能聽起來和我通常在這個博客中討論的內容不太相關。我通常會探討一些有關行為科學的新發現，特別是與財務決策相關的內容。不過，這次的研究，雖然不完全屬於金融範疇，但對生活中的許多領域都有重要啟示，所以我迫不及待地想跟大家聊聊。

那麼，讓我們開始吧。首先，我們該怎麼定義道德這個詞呢？雖然聽起來很複雜，但簡單來說，道德就是人們如何對待別人。當我們談到道德時，可以想到從殘酷到富有同理心的各種行為。然而，問題在於，這些行為，或者說我們對這些行為的感知，隨著歷史的變遷，變化了多少呢？

關於道德衰退的感知
調查研究人員一直在詢問人們對道德感知的問題，這些調查問題可以追溯到1949年。一個典型的調查問題可能是：“你認為在過去幾十年中，我們的社會變得更少誠實和道德，還是變得更誠實和道德，還是根本沒有變化？”

事實上，正如心理學家Adam Mastroianni和Daniel Gilbert在他們的新論文中發現的，已有177個類似的問題，分布在70年的時間裡，調查了超過22萬名美國人。值得注意的是，在這些問題中，有84%的調查結果顯示，多數受訪者認為道德正在衰退。也就是說，無論是1949年還是2019年，人們都覺得道德正在逐漸下滑。

更進一步的研究顯示，這些現象不僅僅局限於美國：在其他59個國家，在1996到2007年期間進行的調查中，也出現了類似的道德衰退感知模式。

道德真的在衰退嗎？
很多人都相信道德正在衰退，但這是真的嗎？從客觀角度來看，答案似乎是否定的。仔細分析一些極為不道德的行為，比如奴隸制、種族屠殺、虐待等，可以發現這些不道德行為在過去幾個世紀中已大大減少。此外，研究人員還發現，在從1956年開始的60年中，客觀合作行為的數據其實是增長的。

但如果道德並沒有真正衰退，為什麼人們會覺得它在衰退呢？

BEAM機制
Biased Exposure and Memory (BEAM) 就是Mastroianni和Gilbert提出的一個解釋道德衰退感知的機制。這個機制是由兩個因素交互作用所形成的：偏見暴露和偏見記憶。

先來看偏見暴露。我們往往更傾向於注意到與周圍人相關的負面信息，因為這有助於自我保護。媒體，尤其是社交媒體算法，進一步加劇了這種傾向，因為它們更喜歡聚焦於人們的負面行為。

至於偏見記憶，從認知心理學的數十年研究中我們知道，負面記憶消失得比正面記憶更快。例如，當人們被要求回想過去的正面和負面事件時，負面的事件更容易被遺忘。

綜合這兩個因素（偏見暴露和偏見記憶），我們形成了一種道德衰退的錯覺。我們傾向於將當下視為特別負面，而過去則看成特別正面。因此，我們得出的結論自然是：道德正在衰退。

BEAM機制的啟示
BEAM機制不僅能夠解釋道德衰退的感知，還能夠應用到其他相關現象上。比如，我們對社會問題普遍性的感知，是否也受到當下偏見信息注意力和對過去負面事件淡忘的影響？換到宏觀經濟的角度來看，BEAM是否也能解釋為什麼我們有時會過度反應，或者過分關注當下的市場波動？

我們無法確定這一點，但這無疑是一個值得深思的可能性。此外，這也提醒我們一個重要的道理：在我們快速（可能有偏見地）評估一個問題或尋找解決方案之前，應該問問自己：我是否也曾經有過這樣的感覺？

無論我們關注的是道德還是市場，關於事情變化的看法，到底是基於真實情況還是偏見感知？對我而言，我現在會更加小心地思考“是我個人感覺，還是……？”這個問題。這是一個很好的提醒，讓我們更警惕這些偏見是如何出現的，以及我們可以使用哪些自我檢查的方法，來避免不必要的衝動反應。

希望大家在閱讀這篇文章後，也能多一點自我反思，並學會在生活和決策中，更加清楚地識別出這些心理偏見。畢竟，了解自己內心的偏見感知，才是真正成長和理性決策的第一步。